2016年4月至7月,受医院“百人计划”项目资助,我赴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神经疾病与卒中研究院(NINDS)进修学习。这段学习经历让我开阔了视野,对NIH的整体情况和我所在的运动障碍病专业领域的科研前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NIH及临床医学中心
NIH总部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始建于1887年,是美国最高水平的医学与行为学研究机构,也是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医学研究和管理机构。其园区景色优美,建筑开阔疏朗,植被茂盛葱郁,草坪上散落着长椅和三三两两的人群,气氛与大学颇为类似。NIH目前有27个研究所和科研机构,其中临床医学中心据称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研究型医院。临床医学中心所在的10号楼占地极广,且在间断扩建中。与普通医院不同,该中心所有就诊患者都要参与NIH的一项或多项研究项目,相应的福利是只要入组,除了相应的经济补偿外,所有的临床检查及治疗都免费进行,哪怕是昂贵的脑深部电刺激(DBS)治疗。患者多由各州的诊所或医院推荐而来;有些患者需要驱车数小时或乘飞机前来随诊,甚至先后参加多项研究;可以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了悟——“我知道现有研究对我的疾病治疗没有帮助,但希望我的参与能够促进对这个疾病的研究,将来会使其他患者获益。”相对于其庞大的空间和充沛的人力,临床医学中心每日接诊的病人数量并不多,但数据库资料详实且随访时限很长。当然,NIH对受试患者的隐私保护和人文关怀也都做得非常到位。临床医学中心的存在,为实验室发现和临床实践的相互转化、相互促进提供了桥梁。闲时不禁遐想,与中国医学科学院密不可分的北京协和医院,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综合医院,既有雄厚的科研基础,又有庞大的患者群,如果政策和资金支持,是国内最有可能建立与NIH临床医学中心并驾齐驱的研究型医院的。
NIH的科研优势
NIH作为美国最大的医学科研机构,每年根据预算由国会直接拨款,从基础设施的完善到科研人才的引进,其强大的科研实力毋庸置疑。历经上百年累建,NIH已经有50多栋大楼,每栋大楼有许多实验室,每个实验室有各自的科研带头人(PI)领导工作。PI和属下的科研人员会每日跟进专业领域的新进展,引导本实验室的科研思路或方向。除专职实验员之外,各种Fellow是实验室里具体工作的主力,fellowship相当于毕业之后与正式工作之前的一个“专业培训”阶段,根据专业方向不同,通常需要两到数年的时间。NIH强大的科研实力和相对开放的气氛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进修人员,很多外国的交换学生和学者,自带资金在此进修学习——这也组成了NIH科研队伍为数不少的一部分。每年暑假,NIH也会为来自各大学的暑期学生提供短期的实习机会,他们会参与部分科研工作,进行数据分析。相信这种早期的科研经历,会对他们以后的大学生涯影响匪浅。
美国是一个机器成本远较人力低廉的国家,NIH的科研空间和仪器设备应有尽有。与国内的病人排队等候机器不同;这里的患者只需要在约定时间到访,Fellow就会戴着预先授权的胸牌,打开放置各种仪器的房间,独立给患者做检查。房间和仪器的闲置率令人叹惋。值得称道的是对安全隐患的防范意识。任何房间,不管诊室还是实验室,只要有可能接触到病人,便配备各种抢救设备、壁氧、负压吸引、氧气面罩,甚至耳鼻喉科和眼科的检查设备都是配套的。旁边设有提示卡,告知出现紧急情况时应该如何处理。接触患者的科研人员,在真正开始其研究之前要进行长达2个月的各种培训,包括心肺复苏、知情同意、数据保密等,才会获得授权,部分重要的培训会定期重复进行。统计部门和计算机室的辅助便利且强大,数据分析可以得到专业的指导。
如此种种,都是NIH科研的便利之处:既有硬件,又有软件。但并非只要二者兼具,就一定会有科研成果和文章的产出。NIH的永久职位相对较少,科研人员的流动性非常大,竞争无处不在;不仅个人岗位如此,据说NIH的实验室每隔4年会有一次大的审查,对其运作情况、科研成果和文章的产出等情况进行评估,2次审查仍不合格,实验室就面临解散的风险。可以想象,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实验室的科研导向。
学术交流 & 图书馆
NIH的学术报告或交流活动极多,通知会自动发送到相关部门所有人员的NIH工作邮箱。比如我所在的NINDS,每个星期都会在Lipsett大讲堂进行临床神经学科大查房,来自各大学或医院的同道来此交流。讲堂门口有免费早餐和咖啡供应,甬道里有两个固定的麦克风,通常演讲尚未结束,就有人等在麦克风附近等待提问,学术氛围浓厚且颇为自由。很多报告视频可以同步上传到网上,不少人坐在图书馆里同步听现场报告。有些部门会针对应用广泛或热门的技术定期举办免费培训课程,比如长达3个月、隔日一次的夏季功能性磁共振(fMRI)课程,还有每周一次的药物临床试验课程。很多课程内容可以网上重播和下载。科学继续教育基金会(FAES)开设的收费课程非常丰富且实用,涉及到科研的方方面面,被译为各国语言,且费用不高,学员们可各取所需。
NIH有两个图书馆——NIH图书馆和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后者就是强大的MEDLINE的诞生地。NIH图书馆会有定期的各种数据库和医学软件培训,也可以进行全国范围内的馆际互借;还有两台免费的3D打印机。国立医学图书馆平日并不见太多人员流动,我曾受国内同事所托前去检索一个临床量表的原文,偌大的一层只有两名工作人员,态度非常热情,不厌其烦地帮我从各个途径检索,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本已经泛黄的书籍原文。一位老师曾告诉我,早年一位中国学者查找自己父亲在70年代发表的一篇中文论著,在国内辗转多方没有找到,拜托她在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检索,居然找到了被拍成胶片的中文原文,其数据库资料之齐全可见一斑。功能齐全的图书馆为科研工作提供了巨大便利。
人类运动控制实验室
我所进修的部门是人类运动控制实验室(Human Motor Control Section,HMCS)。所谓人类运动控制,对应的疾病是运动障碍病(movement disorders,MDs),特指广义锥体外系异常导致的运动异常增多或减少。运动障碍病的范畴很广,既包括以少动为主要表现的帕金森综合征,也包括以多动为主要表现的肌张力障碍、震颤、抽动、舞蹈和肌阵挛等。在美国针对这个神经科亚专业的Fellow培训项目即“MDs Training Program”。而HMCS的培训项目在美国颇为有名,项目负责人Hallett教授是运动障碍病领域的学术带头人,同时也是世界电生理协会的主席,在运动障碍病的电生理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很多clinical fellow争相来此培训。HMCS日常安排:周一全天是临床病例会诊,类似于协和的全科大查房;5~10个来自各个医院诊所的运动障碍病的疑难病患会按预约好的时间来诊,clinical fellow先进行问诊查体,然后向Hallett教授和其他教授汇报病历摘要,然后由Hallett教授亲自对病患进行问诊查体,最后给出诊疗建议。对于一些临床上难以区分的不自主运动如震颤和肌阵挛,有时需要借助同步脑电和肌电的检查协助鉴别。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里的周一,因为可以集中见到形形色色的运动障碍病的疑难患者,对于一个相对小众的专业领域非常难得。周二是帕金森门诊和肉毒毒素门诊,分别代表了运动障碍病“少动”和“多动”两大块。Clinical fellow在临床研究的随访和评估中熟悉了帕金森病的诊治;神内、神外的协作很好,DBS术前内外科一起讨论手术指征,术后由神经内科医生长期随访进行脑起搏器参数调控及药物调整;肉毒毒素门诊的治疗病种广泛但数量不多;3~4名主治医师,指导4~6个clinical fellow的团队,全天治疗患者不会超过20个。而我院神经科的肉毒毒素门诊,万新华教授一人周二的运动障碍病专病门诊就注射20~40例,工作量不可同日而语。实验室里周三到周五则主要是科研时间,组内同期进行的科研项目很多,有震颤分析、肌张力障碍的电生理和fMRI分析,各种肌张力障碍的经颅磁刺激研究。每周一次例会汇报讨论各个项目的科研进展,每周一次读书报告会,大家轮流进行文献汇报,带着批判的眼光学习。运动障碍病科研相关的仪器设备应有尽有,Fellow们常互相配合给患者完成检查,而一名患者一次访视常常需要1~2天。因为多是相对少见的病种,病例招募不易,NIH又非以数目取胜,同一病种2~3年内常常只能入组20~30名受试者,但由此产出的文章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令人称羡。
3个月转瞬即逝,非常感谢医院的“百人计划”项目给了我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在国外期间也受到了不少海外“协和人”的关照,铭记于心。NIH之行让我获益匪浅,既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也加深了对运动障碍病专业领域的了解,英语听力和口语交流也有了大幅提高。今后我会带着这些收获,更好地投入到医院的医教研工作中。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学习有感
时间:2017.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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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神经科 杨英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