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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西藏阿里故事连载(四)走在丝绸之路上
时间:2017.01.22 点击数: 字体: 发布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重症医学科 陈德昌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要认识真实的世界,先决前提是要行万里路。从河西走廊,经新疆,到阿里,这段丝绸之路颠簸而修远。河西走廊,其实是甘肃走廊,因位于黄河以西而得名。这一地域的社会经济及百姓生活水平与北上广相比有不小的差距,但其底蕴丰厚的古文化历史却是后者所短缺的东西。武威、酒泉、张掖,商贾繁荣物产富庶的昔日风光,随着历史的渐行渐远,留下的是几多诉说不尽的传奇。出张掖而入新疆乃至更遥远的地方,统称“西域”。张掖和嘉峪关仍是“丝绸之路”通往西域的主要通道,令人充满遐想和憧憬。
在乌鲁木齐多逗留了几天后,由于第一代解放牌卡车改装的医疗队专用的大巴接受检修,我们的整个旅程改乘长途客车。受到当地卫生局的热情接待,我们一行住在八层楼高的旅馆,称得上是星级旅馆了。这算是向西进发前的一次休整。卫生局特意安排我们去观看新疆地区的出土文物。出土文物中有公元25年的丝织品,做工精致,花色图案精美。最引人注目的是1200多年前一个叫卜天寿的孩子,12岁抄写《论语》手稿,书法很有魄力。如果不是卷末注明年月、孩子自已的签名及年龄,则令人难以置信出自孩童手笔。该地区在古代民族文化交流就如此发达,见者莫不惊叹。我们也曾观看新疆少数民族的歌舞演出,他们的歌舞表达激情,自然而奔放,既没有汉族宫廷舞蹈的矫作姿态,也没有汉族艺人在皇上和权贵面前的那份卑屈。在喀什,我很少有时间去逛街,看花砖的墙和地;与当地老乡擦肩而过,也没打个招呼,可谓不无遗憾。
作为匆匆过客,我第一次认识到新疆是通往西藏的必经之路,而在那个缺乏整体有效的交通网络的年代,新疆成为丝绸之路上的一个瓶颈。要进入新疆且费时耗力,更何况僻远的西藏。界山大坂将新疆与西藏相隔,古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藏道”比“蜀道”更难,高寒、缺氧、高海拔。然而西藏的前途与新疆休戚相关。西藏的改革发展与建设,需要一个稳定而发达的新疆,更需要一个稳定而发达的祖国给予援助和支持。那时候我在想,新疆是个大孩子,他的发育成长期在明天。
翻越界山大坂,当我把脚踩在西藏阿里高原的土地上时,发现周围的景象,自然的或是人文的,全变了。阿里平均海拔很高,周边连绵的山峦反而不显得突出,山上的白雪更贴近地平线。这里没有树木,不见花草;没有住房、街道,见不到人群,没有现代社会的迹象,顿觉与世隔绝。视野开阔,但显蛮荒。耳朵似乎聋了,万籁俱寂。浑身上下,不可抗拒的窘迫感,不仅是呼吸,也是心理上的。我像是一位不速之客降落到一个梦幻般的神话世界。
如果不是医院党委书记通知我将参加第二批赴阿里医疗队,我真不知道阿里是何方神仙,座落在西藏哪个地方。我所认识的世界只是上海、北京、苏州、杭州,还有广州,仅此而已。这样的生活环境限定了我对外周事物的感知,但阿里之行扩展了我生存的界域。当我第一次骑马出诊,第一次在牧民的帐篷过夜,当我生活安顿下来以后,我的思想慢慢开始发生改变。
在长期的封建奴隶制度下,西藏社会不可能得到发展。1959年西藏自治区成立,西藏百万农奴喜庆翻身解放,面临着发展建设的艰巨历史任务。“文革”灾难的突然爆发亦使西藏在短期内取得跨越性发展变得不现实。阿里藏民翻身解放后是怎么生活的,他们吃什么,穿什么,需要什么,缺医少药到什么情况?此刻,书本上没有答案。接下来我们就要为阿里藏族老乡们服务,那么将会遇到什么困难,碰上什么意外突发事件?根本无法预测。面对现实,我很茫然,深感困惑。
1972年6月25日离开北京,7月29日到达阿里狮泉河。不知不觉间,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除了在乌鲁木齐稍事休整外,这一路都是不顾路途险阻、不停顿地奔波着。丢掉太多的时间了吗?不。从长远来看,在“丝绸之路”的历史长河中徜徉,一个月都显得短促。我想寻找我自己。我是谁?我要往哪里去?今后我该怎么生活?如果说阿里是我的另一所大学,“丝绸之路”就是必修的预备班。如果我突然空降到狮泉河,我很可能把阿里的藏族老乡当作外星人,亦或者他们把我当作外星人。